83岁的他，现在每年至少外出调研一两次。包括湖北在内，近几年他走过的省份有十几个，最近的一次是十八届三中全会后去浙江。

　　他是经济学界泰斗级人物，是顶层设计的建议者和参与者。

　　作为学者，他希望自己的研究都能“有用”。今年10月，他在自己的新书发布会上说：“文章发表得再多，不联系中国实际，对中国的改革没有用处。”

　　他评价改革开放至今最成功的地方有三个：一是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二是国企股份制改革并由此形成的证券市场；三是民营经济的兴起。因为“这三块大石头投进去，中国经济从此再也无法平静”。

　　在他众多的头衔当中，他说最看重的是“厉老师”三个字；他大半生所得的无数奖项中，他最看重的是北京大学颁给他的首届蔡元培奖，“因为我是北京大学毕业的，在这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最大的心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是厉以宁。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名誉院长，中国最著名、最能影响决策的经济学家之一。

　　“厉股份”到“厉民营”，在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他每次亮相时发表的观点都严谨、独到、鲜明。今年12月，在第四届网易经济学家年会以及在第十五届北大光华新年论坛上，记者见到这位智者时，他说话依然丁是丁卯是卯，铿锵有力。

　　“厉股份”30年力推股份制

　　1978年，中央停止“上山下乡”，返城知识青年就业成为一大难题。

　　那一年，在中央的两次座谈会上，厉以宁提出了股份制设想：“可以号召大家集资，兴办一些企业，企业也可以通过发行股票扩大经营解决就业问题”。当时学界和政界的赞同和支持者不少，但反对和质疑者更多。

　　1986年9月，厉以宁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我国所有制改革的设想》，开始为国企股份制改造大声疾呼，“厉股份”的名号由此叫响。

　　1993年，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确定国企改革的方向，是建立“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和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主要内容就是股份制。

　　1997年1月，第三次全国工业普查结果出炉，39个大行业中，有18个是全行业亏损。9月，股份制正式写入十五大报告。

　　厉以宁说，这是中央在正式文件中第一次对传统所有制理论作出重大修正。从此，石油、电力、电信、民航、银行等领域的国有企业纷纷转变成股份制企业。

　　2009年11月22日，厉以宁80岁生日那天，第二届中国经济理论创新奖揭晓，“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理论”以84票赞成获奖。组委会认为，这一理论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改革和发展最具代表性的经济理论之一，它对国有企业股份制的推行以及证券市场的培育奠定了重要基础。股份制理论从提出到获奖时跨近30年，这30年的经济腾飞是对厉以宁最好的肯定。

　　但他并不喜欢“厉股份”这个称谓：“股份制在中国得以推行有赖于经济学界的共同努力。在1980年夏季召开的全国劳动就业会议上，和我一样，冯兰瑞、赵履宽、胡志仁、鲍恩荣，他们都建议要进行股份制试点。80年代初，于光远、童大林、蒋一苇、王珏、董辅礽等也曾多次发表类似的观点。怎能说我是股份制在中国的首倡者呢？”

　“厉民营”为民企鼓呼

　　厉以宁在民营经济研究上投入很多精力。

　　2003年下半年开始，刚担任全国政协常委、经济委员会副主任的厉以宁牵头成立了一个20多人的调研组，在辽宁、广东、浙江、深圳等省市频频召开座谈会。一个多月后，调研组汇集了一份调研报告，提出放宽非公有制经济市场准入、拓宽融资渠道、加大对非公有制经济的财税金融支持等建议。

　　2004年2月13日，这份报告连同厉以宁的一封信递交到国务院。温家宝总理当天批示：“促进非公经济发展，应有一个通盘考虑，着手研究一些重大的政策性问题，形成一个政策性指导文件。”

　　作为最早向党中央、国务院提出“积极鼓励、支持、引导民营经济健康发展”建议的经济学家之一，“厉民营”雅号因此流传开来。

　　2005年2月，国务院《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发布，允许非公有资本进入电力、电信、铁路、民航、石油、金融等行业和领域。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首部以促进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为主题的中央政府文件，因文件内容共36条，被简称为“非公经济36条”。

　　2005年也因此被称为“中国民营经济之春”。

　　但在实施过程中，厉以宁发现，政策应有细则，但“非公经济36条”还是比较笼统。以至于有人讲，“36条”准入的门是个“玻璃门”，能看见里面，但进不去。还存在进去了又不得不在非市场因素干扰下被迫退出的“弹簧门”。

　　2010年全国两会期间，厉以宁在温家宝出席的政协经济、农业联组会议上第一个发言，详细阐述了民营经济发展中的困难。温家宝随即回应：“要放宽民营经济的准入，解决所谓‘玻璃门’和‘弹簧门’的问题。”

　　2010年5月，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允许”变成了“鼓励”，在市场准入的条件、范围、扶持政策等方面做了更明确、宽松的规定，中国民营经济迎来“第二春”。

　　现在，厉以宁这样回忆：“当时我提了几句话，第一个就叫‘无民不稳’，这是说民企吸收了大量新生劳动力。第二个‘无民不富’，一个地方只有几个国有企业，老百姓是不可能富的。第三个‘无民不活’，一个城市，如果没有民营经济，没有个体工商户，没有小微企业，就没有人气。”

　　关注破除城乡二元体制

　　今年，央视将“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评选终身成就奖”颁给了厉以宁。

　　最近一段时间，厉以宁在各个公开场合，提到最多的三个议题是：破除城乡二元体制、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

　　在厉以宁看来，中国的计划经济体制有两个支柱：一个是国有企业体制，一个是城乡二元体制。过去30年，中国改革的主要方面在国有体制改革，今后的重点是打破城乡二元体制。

　　12月21日，在光华新年论坛上，他演讲的题目是“社会和谐是最大的制度红利”。在厉以宁看来，社会和谐主要体现在生产要素和公司治理上。

　　“‘人’这个生产要素是要自由流动的，要建立市场经济，我们就要破除城乡二元体制。城镇化的主要目的是城乡一体化，最要紧的是破除城乡不同的待遇，让城乡都能够处在一个权利平等的地位。城镇化可以扩大投资和扩大消费，这是最重要的制度红利。”

　　“十八届三中全会关于经济方面主要有两个重大的突破，一个是让市场调节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的作用，另一个是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国有企业应该门户开放。”允许更多的民间资本进入，并改为混合所有制，民营企业可以去参股国有企业，甚至控股混合所有制企业，第三个方式就是有条件的陆续要建立或者是发展成为职工持股制度。

　　“国资委应该管资本，不要管企业。国有企业有自己的法人治理结构，有完善的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聘请职业经理人。国资委若把企业变成不能自主经营的企业，那是失职。即使国家拥有的股份比较多，企业也不是你一家的，得跟大家商量，通过召开股东会、董事会来做决定。”

　　只有这样，国企和民企才能处在平等的位置上。厉以宁称，无论国企、民企，其产品都属于中国制造，品牌也都是中国的品牌。只有当大家都根据法人治理结构来进行管理，公平竞争，民企才能感到安全、踏实，国企也才能感受到自己的独立性，才能自主决策、自主经营。“这是今后改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