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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科建设】满语文对清代汉语音韵学影响深远

2014年09月29日 07:22  点击:[]

作者:山西大学语言科学研究所 王为民

满族虽然在满族小聚居与汉族大杂居的状态下逐渐汉化而放弃自己的语言,但满语文却对汉民族的语言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汉语音韵学有其特有传统,但在清代深受满语文的影响。

清代由于满族和汉族的长期交融,其文化呈现出新的特点。满族虽然在满族小聚居与汉族大杂居的状态下逐渐汉化而放弃自己的语言,但满语文却对汉民族的语言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汉语音韵学有其特有传统,但在清代深受满语文的影响。罗常培曾在《汉语音韵学的外来影响》中谈到这个问题。

“尖团音”术语使概念形象化

“尖团音”即“尖音”和“团音”两术语的合称,是清以来才有的音韵学术语。“团音”和“尖音”最早出现在《圆音正考》中,《圆音正考·存之堂序》解释说“试取三十六字母审之,隶见溪郡晓匣五母者属团,隶精清从心邪五母者属尖”。值得注意的是,现在“团音”和“尖音”的概念是就见组细音字和精组细音字而言的,但《圆音正考》的作者并没有特别说明。事实上,从《钦定清汉对音字式》所规定的满汉对音规则来看,不论洪细见组字对应的都是圆头的满文字母,精组字对应的都是尖头的满文字母。那么尖团音最初到底是指什么?

《圆音正考》成书于1743年(或之前),与之最接近的是1746年成书的屯图的《一学三贯清文鉴》。屯图在该书中正是按照《圆音正考·存之堂序》的说法列举尖团音的。如“车”团音gioi,“车”尖音jioi;“徐”团音hioi,“徐”尖音sioi;“熊”团音hiong,“熊”尖音siong。由此可以看出,所谓团音和尖音对应的汉字完全相同,但满文字母对音却不同,这说明,团音和尖音均指满文字头的形状,而且汉语的尖团音18世纪中期已完全合流。《一学三贯清文鉴》还有如下记录:“哥”团音ge,“磕”团音ke,“呵”团音he,这充分说明,最初团音并不专门对译汉语的见组细音字。

现代学术界所习用的尖团音概念的产生仍与《圆音正考》有密切的关系,该书虽然没有直接说只有见精组细音字才是尖音和团音,但实际列字只有这些字,且由其著书目所决定。《圆音正考》旨在教大家辨析当时汉语中已经合流的见精组细音字。尖团音的概念逐渐固定于其上。《对音辑字》说“圆音尖音皆依《圆音正考》所订”。其实早在《圆音正考》之前,就有专门教大家辨析现在所谓尖团音的著作,这此即乾隆元年(1736)成书的石津的《清音辨》。该书也是教时人辨析“清音”和“浊音”。石津的清音和浊音,现在看来分别为精组细音和见组细音,也即学术界习用的尖音和团音。石津的清音和浊音说鲜为学者所知,而《圆音正考》的尖音和团音则成为大家所习用的专门术语,并进入汉语音韵学的术语体系。究其原因,清音和浊音本来就是汉语音韵学专门用来辨析声母发音方法的术语,虽然后来也有学者用来指此外的概念,但皆未能得以广为接受。石津又用这一旧术语来辨析当时汉语的所谓尖团音,自然不如《圆音正考》用尖音和团音这一对新术语合适。尤其是《圆音正考》将尖音和团音分别配以尖头的和圆头的满文字母,使向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概念形象化,而这正是新概念得以流传的根本原因。

五音分析模式与韵图构造

汉语音韵学有关声母发音部位的术语就是所谓“五音”,即唇、舌、齿、牙、喉。满文字母亦有喉、牙、唇、齿、舌五种发音部位名称。如《圆音正考·乌扎拉文通序》就专门论及。然而,满文字母所谓的五音与传统汉语音韵学中的五音实质不同。清代学者曾利用满文字母的五音概念重新对汉语音韵学中的五音进行分析,如清代满洲镶红旗人都四德在《黄锺通韵》中对汉语五音的分析。都四德所谓的喉属是指传统所谓的见组字(牙喉音),舌属是指传统所谓的端组字(舌音),齿属是指传统所谓的知照组字(正齿),唇属是指传统所谓的帮非组字(唇音),牙属是指传统所谓的精组字(齿头)。这在清末胡垣的《古今中外音韵通例》(1888)中亦有体现。这种五音分析模式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受满语文影响的结果。

再来看韵图的构造。宋元时期的韵图其声母的排列,除《切韵指掌图》外多是“叠屋架构”式排列,即以“等”的存在为前提,“等”的区别消失了,这种排列方式则须改为《切韵指掌图》中的直线式排列。到明清时期,韵图声母的排列方式基本是直线式了。

文献显示,汉语韵图的排列方式虽仍以直线式为主,但在满语文的影响下,重新出现了“叠屋架构”式排列。如都四德《黄锺通韵》就将汉语的知系字放在“齿属”的轻上(开口呼)和重上(合口呼)位置,将精组细音字放在轻下(齐齿呼)和重下(撮口呼)位置,以往许多学者从汉语方言角度诠释这种排列方式,皆未能揭示其中的奥妙。实际上,这是根据满文的音变规则来构造的,因为满文字母j、c在后接元音i时发生条件音变,分别变成舌面塞擦音,于是作者就依次将精组细音字和知系字配成开齐合撮四呼。无独有偶,胡垣的《古今中外音韵通例》中也有类似的排列方式。

传统宋元韵图列字方式以汉语音系本身特有的“等”的区别为前提,而清代韵图类似的列字方式则以当时满文标音框架为依据。若没有满文特有的音韵规则,这种类似《黄锺通韵》和《古今中外音韵通例》中的“叠屋架构”式列字方式,因不符合汉语本身的音韵结构而不会出现。就此而论,以上两书中的韵图构造原理,是满文音韵规则和汉语音韵规则的结合。韵图的作者借由满文音韵规则由韵图的结构特征来表现当时汉语语音的特点。